二月十八。
太尉府门庭若市，宾客来往如云。
府中红毯遍地，四处纸灯高悬，能听得到欢声笑语，出入之人无不是朝廷达官显贵。
李成伟并未现身门前，迎接之人是他的几位儿子，连太尉府的管家钱卢都不见踪迹，不知在忙着应付什么。
而那辆从皇城驶离的銮驾里，索涵柒局促不安，又不敢发出声响。
毕竟坐于主位的中梁皇此刻双眼紧闭，不知在想些什么。在他后面的车架中，皇后静静端坐。
索涵柒心中诧异，中梁皇竟与皇后分车而行，还特意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车鸾之中。
这份殊荣，绝非是对他重视有加，应该另有用意。
“郡主的案子，查出什么了吗？”
突然，在那寂静之中，中梁皇沉闷的嗓音幽幽响起。
索涵柒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他之所以留他单独在此，就是为了询问郡主之事，还有意避开了皇后。
“有些眉目了。”
“怎么样？”
“此事似乎与李太尉有些关系。”
言下之意，与皇后密不可分，但他有意省去了皇后的名讳。
听闻此话的中梁皇，眉头不挑，那轻轻磕上的双眼却轻轻一跳，也不知心中在想什么，许久才问：“有什么关系？”
“刺杀郡主的那群人身上，似乎都有一种蝴蝶印记。”
索涵柒话音落下，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张白纸，送到了中梁皇眼前。
他才神色慵懒的睁开双眼，视线扫过白纸一眼。
似乎对那印记并不意外，更像此前早已看过。其实中梁皇也的确见过，纸上所画图案，与当初于文呈上的人皮如出一辙。
“你说的刺杀是什么意思？”
刺杀与先前的劫持有所不同。
索涵柒当然不是无意出口，这两个字是他蓄意许久，就是为了引起中梁皇的注意。
“那群杀手的目的，并非劫持郡主。儿臣已经调查过，所谓的劫匪信，其实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当时郡主府已经答应拿出赎金，他们对此根本置之不理，还是残忍的将郡主杀害了。”
“李成伟为什么要杀郡主？”
中梁皇并未对索涵柒的话产生质疑，反而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儿臣不敢妄自揣测。”
“但说无妨。”
索涵柒知道朝廷势力之争，向来是中梁皇的禁忌，不能轻易提起。
但此刻他却主动询问，不知意欲何为。
“儿臣以为，李太尉大概是不想看到木将军的旧部，与父皇相处融洽。毕竟若他们都归顺父皇了，那太尉一脉的势力，在朝廷就会大不如从前。郡主作为木将军唯一的遗孀，若她死了，父皇又不能抓出真凶，那他的那些旧部必定会闹事，到时朝廷又是一番动荡。这对他们有利无害。”
索涵柒的话无疑戳中了中梁皇的痛处。
只见他嘴角轻一抽搐，面上虽未表露怒意，目色已然变得冷然。
“哼，朕已经给他们很多次机会了！他们不知收敛，竟如此胆大妄为，对郡主都敢动手！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看来中梁皇早已坚信，云歌的事出自皇后之手，就算索涵柒拿不出证据，皇后他们都已经输了。
索涵柒心中狂喜，皇后和李太尉的末日到了。
“父皇放心，儿臣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的！”
“你已经找到了证据？”
“是，只不过若要公之于众，还需父皇助儿臣一臂之力。”
“怎么助你？”
中梁皇眼中闪现几分兴致，似乎对索涵柒的话无所不应。
“儿臣想借父皇的禁卫军一用，不知父皇可否应允？”
“为何？”
“此次李太尉借自己的生辰，将父皇请进了太尉府。儿臣本就有些担心他心怀不轨，若能用禁卫军，先将太尉府控制起来。那儿臣不管是保护父皇的安危，还是指认李太尉都简单多了。”
索涵柒有意无意一席话后，果然挑起了中梁皇的怒火。
那本已平息的情绪瞬间波浪滔天。
中梁皇怒不可遏，抬手打翻了矮桌上的金盏，“怎么！他们还敢对朕下手？”
“儿臣只是以防万一，毕竟如今朝廷之中，没有人不怕李太尉的。他们甚至都说……”
后面的话欲言又止，索涵柒装出一副不敢多言的模样，低下了头。
果不其然。
他越是这番神色，越能让中梁皇追问下去。
“他们都说什么？”
“儿臣不敢说。”
“说！”
“他们都说，再过不久，李太尉就能与父皇同坐一辆銮驾了。还说咱们中梁，马上就要有两位皇上了。”
这意思无疑表明，李成伟将与中梁皇平起平坐，后面的话更是触犯了中梁皇的隐痛。
“好！好一个李成伟！哈哈哈哈！”
索涵柒从未见过中梁皇失控的时候。
如今第一次看到，连他都有几分恐慌，不由后退几分。
只见中梁皇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嘴角因愤恨紧紧绷起。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不敢靠近半分。
“父皇……”
“你给朕听着，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但今天你若不能让他死，就是你死。你们之间，只能活一个。”
中梁皇说时身子前倾，几乎是在索涵柒耳边轻轻低语。
那话中的威胁之意无法忽视。
索涵柒目瞪口呆，此刻的中梁皇根本不像一个父亲，更像是一个帝王。
为了权利，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这么狠心？
事到如今，索涵柒觉得自己已经被逼上绝路，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只能义无反顾的往前。
“是，儿臣领命。”
“于文。”
“臣在。”
紧随銮驾边的于文闻声，身影立刻停在了车前。
“今日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听候四皇子的差遣。”
“啊？”
于文大惑不解，朝銮驾里的四皇子看了一眼，见他身形僵硬，两人之间气氛微妙。
“于文！”
不待于文回过神来，索涵柒头也不回，也是一声厉呵。
“臣在。”
“马上带人从太尉府后门将南院包围起来！但是别惊动任何人，你们最好乔装一番，躲在暗处。一看到本皇子的信号，就马上冲出来！”
“太尉府南院？”
“不错，不仅仅是南院。整个太尉府的防卫，你们都要换下来。只要记住一点，千万不可惊动李成伟。”
“是。”
索涵柒唇边噙着一丝冷笑，却是胸有成竹。
今日就让这场生辰宴，成为李成伟的寿终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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