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瑾宓抬起头来，染着血的嘴唇在灯光下显露伤口的形状，看见破损的血肉。
“为什么这么说。”
“那小子和我说过，那时候他不是气你吗？我问他为什么，他说看见你起反应，我让你离他远点，是不是？”
“你胡说！”
宁瑾宓抬手就要打他，张思竞躲：“你打我干嘛啊？这是他对我说的！你去打他！”
宁瑾宓没有打，她平静下来，揉着手，张思竞坐直了，继续拿书出来看。接下来气氛就出奇的安静，书页缓缓地翻动，张思竞看了一页又一页。看得眼睛都开始疼的时候，他站起来，准备睡觉，走到她面前，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阿瑾？”
“思竞，我是不是很失败啊？很傻啊？”
宁瑾宓抬起头来，眼睛里没有泪水，却把所有的痛楚都呈现出来了。晶莹的眼泪藏在眼角，脆弱得像一根细细的神经，经不起任何一丝撩动。再撩，就会串成珠子掉下来了。
“他起反应，关你什么事？”
宁瑾宓却关注起了那些遥远的、不着调、却又真实存在的事情上，那些东西更令她心如刀绞，也是她更在乎的。诚然，某种角度上说，一个男子的性反应是对女子的赞美，但如果她想要的其实不是赞美呢？
会不会彻底错掉？
“我说过，我自己都觉得我可以做到的——我可以和苏子川保持距离，做开开心心的师生。可是，我也知道我在打破那些界限，我总是想他，一个人的时候尤其想，想他的肩膀……我总想要点其他的，我是不是错了？”
“他是不是长大了？“宁瑾宓忽然有点想哭，原来真的他长大那天，他就要离开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阿瑾，你别想太多了。”张思竞也觉得有点心烦，或许他不该说的，宁瑾宓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他不擅长安慰女孩子，别说女孩子了，他连自己都不会安慰。现在对于宁瑾宓的伤感，他束手无策，只有傻看着，一个劲地贬低苏子川。
“他就是个疯子，你不要理他，你知道的，他这个年纪的男生，血气方刚……很正常。他，他就是不该对我说！他说这个干嘛呢！我，我问他干嘛呢！”张思竞恨自己了，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干嘛要去问他呢？又干嘛要对她说呢！
宁瑾宓摇着头，不是他的问题，张思竞还是没明白，她伤心的是自己的问题，不是苏子川的问题。她在和他玩暧昧，她是女生，她懂自己，也最懂暧昧。暧昧最难控制，暧昧最易蔓延，暧昧最动人，暧昧也最伤人。
暧昧到头，一无所有，那个少年还是少年，但她已经不是她了。
人们说，距离产生美，现在她倒不这样觉得了。距离是对原本丑恶的东西的回避和遮掩，隔着层纱最易引发人美妙的想象，让这个世界看起来还不至于无药可救。但是对于那些真正美好的东西，距离是永恒的禁止令和桎梏，让她无法再行动。
宁瑾宓没有哭，这点事儿没什么可哭的，一个男学生对着她起反应，她就哭，这太小儿科了。如果非要哭，无非是为自己内心的痛苦与纠结，但张思竞在这里，哭肯定是要被嘲笑的。她不想让张思竞觉得苏子川让自己伤心失落了，她不想让他们的关系扭曲变形，她还想明天能见到苏子川，看看他会不会戴那顶帽子。
张思竞为什么要提醒她呢？这下好了，暧昧不下去了。
宁瑾宓止了伤感，抬起头来，张思竞看着她，她又骄傲了。
“这没什么，我能收拾好的。”她盘起头发：“我不穿裙子了，好吧，我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就不会出毛病了吧？”
“我不是那意思。”张思竞扶额，确认她真没生气了：“你和苏子川真不会有事吧？”
这就很小的一件事，张思竞是这么觉得的，就是某些意义上不合理法，听起来有点猥亵而已。他只是知道宁瑾宓有点沉迷了，而苏子川又是那种随风煽起火的人，害怕吗？担心吗？总之他不想他们之间逾越那条线，所以不由得出声提醒，他的本意不是想让她伤心成这个样子，多大点事呢？阿瑾？
“也许他所谓起反应那天只是有点太热了。”宁瑾宓这么说，对他嫣然一笑。
张思竞也淡淡笑了一下，试着安慰她：“希望吧。”
宁老师没哭没闹，就小激动了一下，然后化险为夷，这小插曲就算过去了。补课开始了，她依然高高兴兴地去上课，批改作业，和其他女老师花枝招展在路上聊天说笑。张思竞以为没事了，直到桌子上递上来了她的辞职申请。
张思竞愕然地盯着它看，脑袋里关于处理人际的那一部分脑筋又不够用了。宁瑾宓动听的声音响在耳边，却好像已远在在天边了。
“你说，哪天我要是把持不住了，就双双辞职，我说，我不会让你辞职的。看，我是不是做到了？”
张思竞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为了苏子川？”
宁瑾宓直直地站在他面前，张思竞坐不住了，他环顾四周，抬手想把辞职申请给撕了。
“思竞。”她说，偏着头笑起来：“好累啊。我不想再当老师了，反正我也是你排来救火的，明年会有新的老师来，你把我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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