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澍晚自习要去补习班上课，但校规严格，每天都得向张主任报备请假。下午上课前，他又去交请假条。张思竞喉咙还在痛，他又不爱惜自己，嗓子拖了那么久一点也没好，反而有严重的趋势。他在本子上写，假条没了，正好要去青云，待会放学和彭澍一起出去。
彭澍结结巴巴：“您去哪儿啊？青云的楼也很多呢。”
张思竞写：“就你补习老师那栋。”
彭澍问，怎么了？张思竞不说。
下午出了校门，彭澍拖拖拉拉故意落在后面，慢得要死，张思竞一个人就先走了。
青云的那位校长找张思竞。
校长住在小楼顶上，房子不算很大，有个小花园，种着大片的花，角落里放着驱虫片。校长亲自沏茶给他，张思竞坐在小桌子边，不大意地就拿过来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意思是没法道谢了，校长说，没事，你听我说就好。
“我听说，青阳川想要升重，是吧？”
张思竞点头，热茶滚过喉咙，很疼，烫过后也有一点舒服。他埋头喝茶，校长的猫好像很喜欢他，一下子跳上了他的腿。没被赶走，黄白相间的猫咪，就惬意地躺在他身上了。
张思竞很惊奇这小动物的亲昵，校长说：“不嫌弃吧？小咪就是喜欢亲近人。”
张思竞摇摇头，说话，但没有声音，还刀刮似的疼。
“挺好的。”
校长笑起来：“别说了，疼就别说话了。”
张思竞用眼神表达了歉意，又撸猫去了。他这个富贵懒散的性格，和人谈事也很难庄重。
“我知道张主任做得很好，下一届的生源、学校建设、资金、硬件软件这些都不错，差的，就是点儿气候。”
张思竞被说得有点严肃了，手指也绞起来，差点又咬手指了，还好反应过来放下手。他点头，又摇头。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还够不够，还差点什么。
“我想，大家都是做学校的。我知道张主任做了些什么，很钦佩您。”
张思竞皱眉，不知道怎么自己就被夸了，只是摇着头。
他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出来。
“你知道，我们青云的附中，马上就要独立了，上面怎么说的？是不能让教育资源垄断，要共享。”
青云有个初中附中，也是很优秀。附中分离，其实对青云来说是件特别不公平的事儿。校长却轻描淡写，“我想也是，那么大个青阳川，老指望着一个青云。青云能装多少学生呢？教育，还是要共同发展。”
“我特别欣赏张主任，您治下的青阳川，肯定能慢慢好起来。”
我哪里管得好了？张思竞心酸委屈，就一个苏子川，就把我气得不行了，我还能管他们什么？您可别再夸我了，我名不副实得很。
“我也一直觉得，我们学校间要相互合作，交流起来。教育才能是一团活水。张主任，你觉得呢？”校长说着，夫人来给他加了茶水。张思竞受宠，眨着眼睛看着她，阿姨很慈眉善目：“喝吧，嗓子疼多喝水，当老师在所难免。”
个个都以为他是殚精竭虑为学校伤的喉咙，知道真相的张思竞脸越来越红，回过神，才发现好像刚才说了很重要的事儿。他看着校长，有点不可置信。
堂堂青云，和青阳川谈什么合作？
青阳川能合作什么？青阳川小学、初中、高中三个部门，学生几乎来自社会低下层，偶尔有些乱入的，也是形形色色奇奇怪怪，背景五花八门，作为一团混乱。
“我们的合作实验可以先慢一点，我就想先从初中部开始。初中的孩子，最具可塑性。附中独立，老师们都闲下来了。我们青云派出老师，来青阳川，合作教学，怎么样？”
“您想在青阳川办一个附中？”张思竞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了，也不顾说话什么样了，他的声音沙哑轻浮得像阳光下的烟那样，几乎不可闻。
青云的附中是被逼着独立的，这一点他倒知道，有富豪收购，和教育局拉上了线，美其名曰公私合办。如今资本横行霸道，青云这所高中，省市内远近闻名。附中的直升制，的确令人眼馋，不怪有商人来投机倒把。青云对此很不乐意，但傅校又没法直接管附中，于是青云直接从附中退股了。关于附中独立后还能不能直升，双方闹得很僵，在吵架。
“您听我说吧。”校长说：“喉咙不好，就养着。听我说，我说完，您再给我讲好不好。”
“所谓附中、初中、高中，其实我不在乎这些。我从籍籍无名之辈，把青云做了出来，不是为了要给学校一个大名头。我从来不在乎外界的名声，只是希望我的学校能真正带给学生希望，给社会带来好处。我更关注的是，教育，您知道吗？张主任，教育。”
张思竞当然知道，谢沉舟以前不就天天在他面前谈教育？他受他熏陶，多了去了。
“我一直很看好您，也看好您的学生。我想，这次附中天降横祸，也是我们的机遇。我说了，学校可以给我卖了，但是老师们，要留给我。我也不要您的青阳川独立，成为另一个附中。让我们进行实验吧，好的实验，是为了孩子们。”
附中乃至整个青云的那种精英教学，很难为社会大众得到，校长也知道封闭不是办法，他想借一个毁灭，重开启一个新生。“我有很多想法，也知道张主任是有识之士，我们可以交流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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