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野冲到小楼的办公室里，也学着如海哭天抢地地说话。
“张主任，你快去看看他们吧，这架势肯定是出事了！”
张思竞站在窗口，一直不说话。他看着阴沉沉的教学楼，里面的蜡烛被风吹着，一个个教室如同一座座墓园。韩野站在身后，很犹豫，犹豫要不要直接上手抓着张主任跑。张思竞望着，隐约看见苏子川的白衣，偶尔出现，就像是黑色河流上一道月光的影子。
终于，他问韩野：“他要做什么？”
韩野心里慌乱，他也教过彭澍，大概知道这些孩子的交往圈。
“应该是彭澍出事了 。”
“彭澍的事关他什么事？”
韩野愣了愣，低下头：“他们是朋友啊。”
“让他去呗？”张思竞冷笑。
“张主任。”韩野叹了口气：“不要赌气了。”
张思竞的手指捏紧，只是眼神里依然什么都没有。
“我去看一眼。”
就一眼，张思竞想，绝不和他多说一句话，把他们拦下来就好。
苏子川去找了底楼的人，彭澍算是5班6班的大哥了，还是有很多义气的小弟的，听说彭澍出事了，他们义愤填膺，毫无置身事外的意思。正好学校停电，加紧了暴乱的气氛，催生着混乱的情绪。张思竞正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一片漆黑的玉兰花林往教学楼走时，保安催命般打电话来了。
苏子川他们一群男生堵在学校后门，要出去。
张思竞有点慌了，装不了矜持了，加快速度赶紧跑过去看。
苏子川他们站在那里，两三个保安拦不住了，很吵闹。看见他来了，老师全围过来了，张思竞让他们呆在他身后，他自己一个人走过去了。左风眼尖，看见张主任隐约出现了，马上躲到苏子川身后去了。他拉了下苏子川的衣服，苏子川回头看，风吹得张思竞的头发很乱。
“你们做什么？”
他声音很冷。苏子川看着他到眼前来，眼神有一瞬间很模糊。
“我要出去。”
他说话，不知觉中，语气同样也浸得冰冷无情。
张思竞被冷得打了个哆嗦，想笑都笑不出来了：“出去？你当你们在干什么？”
集体暴动？月黑风高，正好越狱？
“出去有事。”
苏子川言简意赅，明显不想和他废话。
“那你出去了就别回来了！”
张思竞突然间开始撒泼，恶狠狠地威胁，保安大叔头顶冒汗：“张主任……不是这么劝的啊？”
张思竞指过他们的鼻子：“全给我回去！听到没有，少给别人陪葬！”
没有人后退。有人说：“张主任，彭澍出事了。”
“我会去解决！”
“你解决什么！你自己都解决不好！”苏子川忽然顶撞他。突如其来的冒犯，张思竞一下子愣了，苏子川一只手扼住他的脖子，指甲掐得他疼。
单枪匹马地过来，真把自己当什么人了？大家都在气头上，他真以为底楼的人不敢打他？5班6班伙在一起真把他打了他能怎么样，能把他们全清退？这个人为什么没脑子？
他把他压到一边湿冷长着青苔的墙上去，张思竞瞪圆了的眼睛像小兔子一样。
苏子川低头，又笑了，似乎在嗤讽他。
“你干嘛管我。”
张思竞说：“你们都是坏蛋。”他想了会儿：“不许你们去做坏事。”
还是这么没脑子，单纯得傻，说不出脏话。苏子川想抱住他，给他一个在耳朵尖上的吻，但这是不可能的，心如果不能软，那就只能如磐石般坚硬。苏子川放下手，让身边初二的人去掀翻张思竞，张思竞还想站起来，苏子川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今天我是出去定了，你不要再拦我了，你打得过我吗？”
张思竞想挣扎。
他低声说，“记得我们的约定。”
不要再与我相见，打乱我的任何部署，因为我已经答应了你的一切要求，你也答应了别人。
张思竞浑身一震，低下头去，手指抓紧了手边的草。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子川心里忽然很想抽烟，他说：“我今晚出去，明天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开除我处分我，随你的便。”
说完就领着人扬长而去。
左风这个做坏事也不彻底的家伙，还想把扶张主任起来再走，张思竞扔开他的手，赌气地继续坐在地上。他盯着地面，左风说您快起来我们马上就会回来的，张思竞信他个鬼。
身边的人走掉了，云层里有人打鼓，降下无名怒火。
张思竞坐在地上，一直不起来，他现在就像那种真的被车撞了却还是被认为在碰瓷的老太太，委屈愤懑，满眼都是无辜的悲伤以及无能为力的害怕。
什么时候开始，苏子川都可以把他丢在地上，丢在全是露水和青草的泥地上，不管了？
真的敢不管我了？
不管了？
保安和老师都看着他，韩野跑了过来，“哎呀呀张主任快起来，坐地上干什么呢！”
韩野给他拍屁股上的泥尘，张思竞忽然觉得自己好幼稚，还需要别人照顾。周围都是老师，他竭力稳定自己，向韩野要手机。
“我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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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音冲回案发现场的时候，彭澍正从地上爬起来，胳膊上好像挂彩了。雷音一看彭澍挨打，马上大叫着冲上来，彭澍看到他，心里一苦，这下好，不仅要自己挨打，还要保一下这个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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