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笙一个激灵。
有点方啊。
突然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
小苏晔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吓着了鬼，他苍白的面庞涨起了浅浅的红晕，低声道：“娘亲走的时候，跟我说如果她想我了，就扮个鬼脸回来看我。”
噫。
鬼脸。
被内涵了一脸的颜笙这时候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要不就将错就错认了这个便宜儿子算了，说不定是条教育他感化他的捷径呢。
然而这种谎言，怎么想都好可怕的感觉。
试想下，未来某一天，苏晔知道了真相，在被欺骗感情的情况下，黑化后第一个拿出来祭刀的说不定就是她。
于是颜笙老实巴交说：“然而我并不是你的娘亲。”
颜笙语音刚落，苏晔期待的表情一下子就像被冰雹子打了，他垂下眸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哦。”
颜笙:……你这样让我很惆怅啊。
算了，不管了。
苏大人把她倒腾到这个时空的时候是怎么说来着……
“去找那时的我。”
“跟他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颜笙一把把小苏晔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调整了一下表情严肃地看着他——
“听着，我有话跟你说。”
她努力回忆着和苏大人说过的话，然后深吸一口气，用不带标点的语速快速开口：“黑化的人大体是不能如意的不信你看电视上的灰太狼他每次都捉不到羊Blabla……”
苏晔：“……”
“……所以在我看来一个人呢可以黑化但如果是想凭一己之力做出一番黑化大事业应当是不可能的……”
苏晔：“……”
颜笙最后留了个大停顿作为标点，然后郑重结语：“……坏人的结果只有两点啊被正派收编成小弟或者成为正派前进道路上的垫脚石。好了，苏晔，你现在还想当一个黑化作死的坏人吗？”
苏晔：“……不，不想。”
颜笙很怀疑：“真的不想，一点都不想？”
苏晔：“一点都不想！”
“孺子可教。”颜笙欣慰笑，然后果断转身，对着天空放飞自我：“呐，我已经完成了你的要求并且近距离景仰过你了，你再也不用担心自己黑化当坏人自取灭亡了，可以让我回去了么？”
天空……天空什么痕迹也没有。
苏晔……苏晔小心翼翼地看了颜笙一眼。
颜笙也不好过：“讲道理，你这样让我有点方啊……我都已经说完了，我想要回去！”
然而天空依然保持着高贵冷艳的沉默。
颜笙好气啊。
苏晔伸出小爪子轻轻拉了一下颜笙衣摆：“那个，我觉得，您如果想要声音有回应，应该去山谷……”
山谷有回音么……
颜笙这下对着他笑不出来了，人都会有迁怒的情绪啊。然而颜笙又不好深说这个有着黑化潜质的孩子，她只能有气无力地扯了下嘴皮子：“呐，我当然知道，我刚刚就是简单地吊了一下嗓子。”
似乎是看出颜笙面色不佳，苏晔识相地转移了话题：“啊，好像有人来了。”
确实有人来了。
并且来者不善。
山沟子里忽然多了人气，有嘈杂含混的对话混在人群奔跑着“踏踏”的步伐声，一起涌入颜笙和苏晔耳中。
“道长道长，鬼就在那边。”
“柱子快到爹爹这里来，不要打搅道长捉鬼。”
“……”
颜笙和苏晔对视一眼——
快跑！
……
颜笙僵硬地坐在屋内的一块硬木板上，入目是灰蒙蒙的墙壁，木质门扉裂的缝隙很大，昏黄的夕阳大喇喇泻进来，可以看见外面灰黄的竹篱笆。
如果说颜笙刚刚还以为这是一场换地图打boss的游戏，现在却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匪夷所思感。
“这就是你的家啊。”颜笙心情有点复杂。
苏晔看着房梁上结着的蜘蛛网，然后慢慢低下头，有点伤心，有点冷漠。
“我娘亲走了后，我就去跟叔父和婶娘住了。”
然而可以想见，他过得并不好。
否则其他小孩不会这样有底气放肆欺负他。
更何况小苏晔明显的面黄肌瘦鹑衣百结。
于是颜笙抻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苏晔小身子一僵，仰起头看她。
如果是成年的苏晔，说不定还能威慑到她，然而现在……
颜笙本着“摸完一次少一次”的心理，硬是端着圣母的架子又摸了两下。
慢慢的，小苏晔抗拒的情绪弱了下去，被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的眸光缓缓亮了起来。
颜笙满意地最后蹭两下作为总结，然后调整表情露出一朵鼓励的笑容，然而……“啪嗒”一声，脸上僵硬了的海藻泥掉下来一块。
苏晔“嚯”一下眼睛睁圆。
噫。
你这什么表情？
颜笙：“……然而这只是一个意外……”
然而话未说完，“啪嗒”“啪嗒”又掉了两块海藻泥下来。
颜笙：“……我觉得我需要一盆水。”
接下来苏晔见证了神奇的时刻。
他看到颜笙去院子井里打了一桶水，然后把一张脸埋到水里……再抬起头时，【哗——】，像是剥开壳的鸡蛋一般露出了里头的嫩生生脸。
苏晔一下子想起来老人们常说的那些山野妖魅……
于是他方里方张退后几步。
【喂
颜笙瞧着他。
是因为她一直视苏大人为“异族”，现在到这里也被小苏晔视为“异族”了么？
这种“互相伤害”的心理可得扼杀在摇篮里头。
“少年，你现在所有想到的都不会是真实的，因为我是个人。”
“您……”小苏晔的睫毛脆弱地翕动两下。
“叫姐姐。”颜笙严肃地纠正。
永远不要期望跟一个人格发作的女人讲清楚道理。
苏晔放弃挣扎，抬头软软地跟颜笙说：“我去给姐姐换一桶水。”
嘤……真是意料之外的懂事呢。
然而……
“这里在这里！门开着，他们一定躲回来了！”
“道长，还请您一定要收了那鬼，再除了那扫把星身上的晦气！”
“哼，此般种种，贫道看来不过雕虫小技尔！”
颜笙：？？？什么情况……
似曾相识的话语嘈杂声，似曾相识的脚步踢踏声……她透过门隙一看，原是刚刚甩掉的那一大群背着铁锹锄头的土著居民簇拥着一个灰袍老道又气势汹汹赶来了。
真是……阴魂不散。
颜笙回过头，刚好看见苏晔也在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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