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叔在国内的一切都交托好了，就准备带着小凤哥去日本了。他在那边联系好了大学念设计，不日间，亲友宴请完毕，便要启程了。
父亲生病了，妈妈要照顾他，但恩情重大，让张思竞请假去送人家。
何叔送了他两瓶上好的樱桃酒，张思竞一看见那酒就脸红，低下头收了。何叔看他羞涩，又从箱子里拿了一尊睡着的小菩萨像出来，说是给妈妈的，说知道妈妈拜佛虔诚，这尊菩萨像，也是何阿姨生前天天祭拜的，现在孩子已经回来了，就请这尊菩萨替她保佑思竞好了。
张思竞有点不好意思：“我那么大了，怎么还托神保佑呢！”
只有小孩子才需要那些吧？拿着煮熟的红鸡蛋在脸上滚什么的。
何叔把软布包着的小像递给他：“拿着吧，这大是一个美丽的寄托。”
偷偷打电话问妈妈，妈妈果然很喜欢，连着说要好好谢谢何叔叔，又让张思竞早点回来，路上注意安全，她给他做喜欢吃的菜。
何凤莲在身边，也是懒懒的，看着他们笑。
他们坐在宛城的小车站里等火车，其实可以坐飞机走的，何叔说，此去一别，经年不见，所以决定坐火车。带着行李，伴着远山的目送，慢慢离开这个带着长久的记忆的城市。
这个世界很明亮，初夏的风从车站外绿色山野吹来，带着天空的蔚蓝，拂过人脸上柔软的地方。张思竞眯着眼，似乎要睡着了。何叔去给这两位买水，何凤莲手展开，撑在座椅上，又偏头，看身边这位悠哉游哉的主儿。
“张主任，您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嗯，什么？”张思竞不是很懂，似懂非懂就开始回答了：“哦，我就工作赚钱，给他们养老。然后，以后有假期，出去旅游啊。可能还要买个房子，买车，买金鱼……”
天然呆又很自然地开始发傻，何凤莲善意地提醒他。
“我是说您和苏子川。”
张思竞一下愣了，这个问题，他被问过很多次了，他也没去追究小凤哥为什么知道了，反正苏子川那张嘴也是漏风的扩音机。有关于此的回答，脱口而出也一次比一次熟练。
他低下头：“哦。”然后轻轻说：“我想就这么下去，直到……分手的那天。”
“不会分手的。”小凤哥拍他的肩膀，给他鼓励：“我知道我的朋友，他是个……很有毅力的人。”
呆呆地看了会儿一脸笃定的何凤莲，张思竞也笑了，他笑起来很甜，像拿在手里会淌下来沾满手的香草味奶油冰淇淋。
“好啊。”
何叔回来了，他们三个坐在一起，享受着风吹的宁静，等列车进站的声音。
妈妈又打电话来了，特地要和何叔谈以后要怎样好好生活，挂了电话，何叔感叹。
“思竞的妈妈，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温柔呢。”
“是啊。”张思竞也想起了很多事：“她从来就没有对我发过脾气。”
从来没有，大错小错，遇到了都是温柔如水的抚慰。曾经想过妈妈是不是没有棱角，是不是不会凶，后来才知道上善若水这四个字，知道水利万物而不争。
何叔抚着额头，想起过去，笑了。
“那时候整个院子的人都要争着去张老师家做客呢！你妈妈最拿手的菜，我想想……”
张思竞眉眼弯弯：“萝卜鸭！我妈今晚就要给我做呢！”
何叔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是啊，你最幸福了。”
整个研究院，最幸福的小孩，宠溺无度、无忧无虑地长大着。
上午张思竞出去送人，下午，妈妈就去市场买鸭了。提着篮子，轻轻巧巧地穿过层层楼阁到了买土鸭的地方，选好了称心的鸭子，麻烦老板帮忙杀一下。因为家里人生病了，所以不想在家里杀生。阿姨经常在这里买，老板也很热心，弄干净了皮毛，还给烙了一下。谢过老板，妈妈提着鸭子，从昏暗里出来了。
“阿姨。”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招呼，妈妈回头，愣了愣，随即也笑起来。
“啊，正飞？”
谭正飞出现在她身后，他高大，一身黑色休闲服，看上去利落精神，强悍而霸道。
“你怎么来了？”她走过来，左右看：“一个人么？”
“我回国办点事，顺便来看看您。”
谭正飞依旧熟络地笑着，阿姨低下头，他俯身亲切地问。
“思竞怎么样了？我听说他不在学校。”
谭正飞肯定是去学校那边逮过他了，逮了个空。
她抬起头，岁月的风尘已经带去了眼角的青春，但依然看得见美丽的轮廓：“真是不凑巧呢。思竞他有事出远门了，家里面他爸爸也生病了，恐怕……不能招待您了呢。”
“他什么时候回来？”谭正飞问。
“可能时间很久，他去出差了。”
“在哪里？”谭正飞不懈地逼问。
妈妈抬起头，看见周边全是人，旁边的鱼铺传来腥风的味道。她笑起来：“我要先去买点菜，有事我们回去谈吧。”
谭正飞跟着她，穿梭菜市场里，去买各种配菜。
买玉米，挑了三个，十块钱，谭正飞不等她从小荷包里找出零钱，先递出去了。
“不用找了。”
他低下头：“我们快回家吧。”
小贩和她都很惊讶地看着他，阿姨唇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送到家门口，阿姨一脸抱歉：“家里面张老师生病，特别需要静，又全部都是药，真的不好意思请你进来。您等一下吧，我给您倒杯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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